中国程序员非洲历险记:与死神擦肩而过
作者 | 沐沐
责编 | 伍杏玲
本文经授权转载自真实故事在线”(ID:zsgszx118)
亲眼所见疾病与战火的肆虐,才深切感受到生命的珍贵,以及一个稳定和平的国家所能带给你的安全感!
我叫周慕,生于东北,是家里的独生子。从大学通信专业毕业后,我经历了国有、民营、外资各种通信企业,我也由青涩走向成熟,而这一切的开端就是我的第一次海外出差:非洲尼日利亚之行——
2006年,我拿到中国一家巨头科技公司的Offer。
带着激动和向往,我飞往深圳去参加公司的新员工培训,公司大Boss的讲话让我热血沸腾。在公司转正答辩考核上,我拿到了A的好成绩。
为此,我得到了老板的赏识,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公司派遣我去非洲尼日利亚出差的通知。
公司在尼日利亚的出差补贴很高,仅次于战乱的伊拉克。当时公司私下流传的励志故事是:去伊拉克出差待上三年可以换北京一套房!
所以,当时我的心里充满了兴奋和期待:我也可以出去镀金了,尼日利亚将是我学以致用的第一个战场!
可是,还没出征,我就被浇了盆凉水。
由于非洲疟疾横行,病毒靠蚊子传播,所以出行前我已经记不清打了多少防疫针,医生告诫我们,如果在那儿不幸中招,五年内不能生育下一代,否则孩子也会被传染!
此外,非洲HIV携带者比率很高,如无必要,千万不要去当地医院接触血液类物品,曾有一个员工就因为输血被感染了。
办好一切手续后,我和同事刘祥飞往尼日利亚的最大城市拉各斯,即公司在西非的总部,据说它在当地的地位相当于中国的上海。
抵达拉各斯后,我就看到一个大肚子、带头巾的当地人举着公司的logo接我们,互相确认身份后,我们坐上了他的车。
一路上,放眼望去,沿途两边都是贫民窟,尼日利亚的“上海”只有两条可以行驶汽车的柏油马路,其他都是土路。“这是相当于上海的城市?”我心里直犯嘀咕。一小时后,终于到达了目的地。
终于,司机把我们送到员工宿舍,定睛一看,是两层高的连排别墅!我们沮丧的心情突然又明亮起来。
每个别墅门口都有一个黑人保安,挎着一把冲锋枪。第一次看到真枪,心情特别激动,很多新来的同事都会跟保安借来枪,挎在自己身上照相。
然而,进入别墅后,我们才发现基础设施很差,甚至还能看到老鼠过来打招呼,这让我的心情又一次跌入低谷。
近一天一夜的劳顿让我们根本来不及感慨,我俩整理一下行李,挂上最重要的蚊帐,倒头便睡了。
第二天,我们跟着班车去公司当地办事处报到。公司的办事处在拉各斯的高档办公区,公司租了整栋大楼,环境非常好。
我们的到来,如同羊掉进了狼群——所有当地中国同事那种热切的眼神,看我们犹如看到了初恋,因为终于来了壮劳力,有人可以分担他们的工作了!
当地的老板(海外常驻中国人)刘总安排中国同事毛兄带着我尽快熟悉工作,刘祥则被安排给了另一个同事。
庆幸的是,公司对员工的日常生活照顾得非常细致,如果有私事要办,居然可以约公司的司机去处理!当天我发现我的手机没有CDMA网络,于是,我约了个司机带我去买手机。
本以为这位大兄弟会带我去商场或专卖店,就像国内一样,然而,他居然把我载到一个城乡结合部,在一个三轮车的摊前停了下来!
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手机盒子,最终只能入乡随俗,花了五六百人民币买了一个国内价值两三百的诺基亚平板手机。
之后,我们就投入了轰轰烈烈的工作当中。
尼日利亚约有250个民族,这个国家拥有200个以上的运营商。我们在这里工作的每一个人不仅要维护数个运营商的网络,还要兼顾邻国的网络规划仿真项目,每天都累的像条狗。
而我除了要负责当地最大运营商的网络升级改造项目,还要负责邻国埃塞俄比亚和喀麦隆的一部分网络仿真工作。
路测、写报告、优化网络,跟客户沟通交流、与第三方打口水仗,忙得像一个不停旋转的机器。
每天晚上下班回到宿舍,我还要继续挑灯夜战,不光要高质量的完成技术报告,还要与蚊子、老鼠斗智斗勇。
非洲的蚊子长的很漂亮,肚子上是一圈一圈的花纹,身上还装了消音器,当你知道痒的时候,其实早就中招了。
为了防止被传染疟疾,每天晚上,我都全身武装,只露头和手,然后用电风扇吹着脑袋,奋笔疾书。
但是此时,刘祥却发烧感冒了!高强度的工作,恶劣的生活环境,让他每天低烧不退。
即便他把从国内带来的感冒药抗生素都吃完了也没控制住,“怎么办,我全身发冷······”刘祥害怕自己是不是得了疟疾。
在这里,当地医院使用的注射器等医疗器械都不是一次性的,抽血验血的器具也都是消毒后反复用的,而当地的艾滋病比率是如此之高,所以,不到迫不得已,我们谁都不想去当地医院。
最后,看着刘祥痛苦的样子,我们决定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。
当晚,我陪刘祥去了当地一家诊所,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黑人医生。
整个诊所只有他一个人,验血、打针、收费都是他。当看着那粗粗的铁针头扎入刘祥的血管时,我紧张得浑身都冒汗了。
我想刘祥当时必定也是心都在颤抖,他说如果真的不幸感染,就让老婆改嫁吧!
老天保佑,检查结果出来,刘祥就是普通感冒,打了两次退烧针,最终刘祥的感冒用了近两周的时间自愈了。他回国后第一时间就去医院检查了HIV,所幸,一切都好。
那段时间,我能做的只是把我带来的不同种类的感冒药给他服用,在下班的时候挤出时间陪他去医院,然后再加班完成工作。
此时,毛兄已经放手让我跟当地的客户直接交流,所以,我每周都要去跟客户开例会,写会议纪要。
最初与人交流谈判时,我经常憋得满脸通红,因为口语实在是我的短板,为此,我每天拼命进行口语锻炼,直到某天在一次重要会议上,我终于能用英语侃侃而谈。
偶尔我们也会有减压的时候。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周末的聚餐。
有同事从国内带来电磁炉、锅和火锅底料,我们会去海鲜市场买来海鲜,然后大家围坐在火锅旁享受着国内的美食。
拉各斯靠海,海边就是一个海鲜市场,一斤一个的大螃蟹只要一元人民币,这些美食满足着我们的家乡胃,也暂时冲淡了我们的压力和对家人的想念。
为了能更好地完成工作,我需要对现有网络进行路测。每天,司机拉着我和各种设备,沿着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从早到晚测试无线信号覆盖情况。
这也让我对这个城市和生活在这里的人的贫穷、疾病、贪婪有了更深入的了解。
一天测试中间休息,司机说家里有急事,要借我的手机打电话,本着与人为善的观念,我把手机借给他,一会儿,他回来跟我说手机丢了,我心里那个气!
想到平时同事们对当地司机的差评,我知道肯定有猫腻,直接对他说:“好的,我告诉你们老板,从你工资里扣钱来还我手机。”
过了一会儿,他过来跟我说:“你好幸运,手机又找到了!”我只能无可奈何的苦笑。
有一天给我开车的是个毛里求斯人,他和本地人长得一样黑黑的,但当地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不是本地人。
所以当他拉着我这样一个外国人在城里转悠的时候,我们被当地警察盯上了!
两个警察,一男一女,穿着土黄色的警服,手里拿着一根棍子,直接让我们停车,并将我们连人带车抓到了警察局。
我问:“why?” 他们只说: “Not allowed!” 然后他们不跟我们有过多的交流。最终,司机提醒我说可能是敲诈。到警察局后,我们的汽车轮胎也被放了气。
警察局有一个小小的院子,黄色的平房看不到屋顶,院子里停着两辆破旧的警车。我站在院子里,给老板打电话,请他们处理这件事。
我知道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,只是为了要钱,所以心里也还算安定,乖乖地在里面等着被赎出去。
过了一会儿,那个胖胖的女警察居然跑来问我:“Could I go to your hotel tonight(今夜我能跟你回酒店吗)?” 什么?!女警居然这样明目张胆地撩我?!我假装听不懂,她也只好无趣地走了。
后来,公司通过当地运营商的协调,很快跟警察达成协议,一个小时后,客户送来了6000奈拉,我被赎了出来。临走时,他们又收了我几百奈拉的打气费,才把车胎充好了气。
光天化日下的抢劫,我终于见识到了。是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吗?不,是贫富差距限制了人们去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。
经过近两个月的测试、调整,最终网络指标全部达标,这个项目基本结束。客户很高兴,对我的工作给予了很高的评价。
但此时,我心里却云淡风轻,因为下一个项目已经在等着我们。
这次,我和刘祥被派去一个离拉各斯很远的小港口城市——帕塔冦特。我们要去给客户进行为期一周的网络升级改造。
临走前,毛兄好心提醒:帕塔冦特很乱,至今从没有人被派去哪里,你们一定要小心!
我心里一寒,但这是命令,如果我们说“不”,就意味着要离开公司。因为乘坐陆路交通,很有可能会遇到抢劫,据说管杀也管埋,所以,我和刘祥只能乘坐随时可能坠毁的、从欧洲进口的二手飞机飞往目的地。
幸运的是,我们平安到达。然而当我们到客户机房办公时,眼前的一幕吓了我一跳——机房的门上居然有好多枪洞!
客户叮嘱我们,下班早些回宿舍,天黑了关好门窗,千万不要出门,因为,这里的反抗军和当地政府军在交战!天一黑,街道上就会有枪战。我心里一阵恐惧。
唯一庆幸的是我们住的是当地的富人区,那是一个别墅,治安相对好些。
为了路测的安全,客户为我们雇佣了当地警察,所以,每天我们出门都有警察押车——花钱雇佣当地警察,这样可以避免被警察抓到警局。这逻辑也是够奇葩了!
一天晚上,突然有人敲我们宿舍的房门,我和刘祥马上跳了起来,紧张得不知所措。“中国人!”这时我们分辨出门外来者说的是汉语,便立刻打开了门。
只见进来一个中国哥们,三十多岁,方脸,戴一个眼镜,可能是长期户外工作,脸被晒得很黑,短头发因为尘土变得一缕一缕的,一身脏兮兮的运动衣,脚上一双黄胶鞋满是泥泞,看到我们也是中国人,对方除了一脸的惊讶,眼神充满了庆幸与惊喜。
他说自己已经一天半没吃东西了,我们赶紧把自己仅剩的两袋方便面和一个卤蛋都给他充饥。
吃完后,他才缓过一点精神,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:“我是一个工程队的,在附近做工程,我遇到了种族屠杀。
当地的豪萨族与锡伯族发生冲突,两族男女老少齐上阵,拿着片刀棍棒混战,打架死了好多人。”
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,眼神充满痛苦,他接着说:“我亲眼看到死人了,人被打倒在地上,他们拿着砖头使劲砸,头破血流。
政府军队都没人管,只在外围设立了警戒线。警察就在警戒线外面观看,没人进去阻止,等人死得差不多了,他们再进去收尸。太可怕了!”
他背靠在墙上,嘴唇还在颤抖,他接着说:“我们工程队就在他们混战的附近,他们搞暴乱,我们看到后,立刻从工地上向外跑。
我们是外国人,没有人主动攻击我们,但是也没有人帮助我们,警察军队都不管。我们几个人只知道要尽快逃离,这导致我们走散了。
我从郊区徒步20公里走到市里,一路上都是贫民窟,当地霍乱流行,连口水都不敢喝。在市区转了很长时间后,我看到你们这里有灯光,没想到碰到同胞了,我真是太幸运!”
之后他打电话联系上了单位的领导,在我们这里住了一个晚上后,第二天走了。只有身处海外,才能真切明白同胞是什么概念。
一周后我们也返回了拉各斯。三个月的海外支援到期后,我们终于可以回国。当飞机降落在祖国大地的那一刻,我从来没有觉得故土如此让我心安。
非洲之行,让我开阔眼界,也让我迅速成长蜕变。回国后,我的出差之旅又遍及瑞典、越南、美国等,虽然这让我的履历变得越发闪亮,但也留下了对家人深深的遗憾。后来,为照顾妻子及家人,我毅然辞去了这份听起来光鲜的职业。
现在,我已经是一家外企的技术项目经理,当年在非洲与生死擦肩而过的历练,让我在职场淡定从容。
回首那段非洲之行,我充满感慨:只有亲历战火与疾病的肆虐的人,才能感受到一个稳定国家背后所能带给你的安全感;也只有那般近距离地接触过生死,才能深切感受到生命的可贵与厚重······
声明:本文为作者采访,以第一人称讲述。
作者:沐沐,“真实故事在线”签约作者。真实故事在线 (ID:zsgszx118),这是由知音国内版下半月编辑部打造的一个微信公众号,也是一个最具故事性的非虚构写作平台。旨在写人生亲历,绘浮世百态。每一个故事来自亲历者的灵魂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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